23 April 2012

【電影觀後感】麒麟之翼:新參者劇場版

談到近十年的日本推理小說,東野圭吾是絕對不能缺席的大咖。昨天他的新作「麒麟之翼:新參者劇場版」第一天在台上映,很幸運地能搶到電影票,與朋友去電影院裹紮紮實實地享用了一番。看完後最想做的就是去看原著小說,無奈,中譯版還沒上市,每每這個時候我就會很希望自己懂日文能直接拜讀原典了(雖然我曾被我乾妹直陳是她教過「日文程度最差的學生」)。以下內容涉及劇情,慎入(雖然我覺得就算知道劇情,還是值得一看)。



從「加賀恭一郎系列」談起

要談這部電影,非得要從「加賀恭一郎系列」談起。和其它推理小說作家一樣,東野圭吾筆下的主角都有怪癖,也都有人際互動上的問題(「偵探伽利略系列」的湯川學和加賀恭一郎都是)。加賀恭一郎這名警探被描寫成是擇善固執,擁有獵犬一般敏銳的嗅覺,辦案時不放過每一條小線索堅持到底,務必查明真相。但是,他不善與人言語,同時也是個對某些事情有著莫名堅持的人,像是在新參者中,他執著於一定要“排隊”買到人形町有名的鯛魚燒,儘管從第一則故事到最後一則故事他都沒買到。可是,這麼一個辦案絕不手軟的警探,卻有著一顆柔軟的心,他總是關懷當事人,辦案過程其實也是了解一個個當事人生命故事的過程,恭一郎總不落痕跡地在小地方體貼著當事人。這樣的風格,使得加賀恭一郎系列沒有什麼血腥冷酷的殺人犯案,卻多了很多街坊鄰居間的溫馨小故事。

更重要的是,東野圭吾在「加賀恭一郎系列」的「新參者」這部作品裹大量描寫日本橋附近人形町商店街、神社等當地巷弄,藉由恭一郎一步一腳印地查案,讀者也更了解當地風土民情。這令人想起社會派大師松本清張的「砂之器」或西村京太郎的「十津川警部系列」的“旅遊推理”風格,讀來不禁讓人享受推理的過程,也更增加想去當地旅遊的心情。不同的是,東野沒有像前輩們那樣描寫大範圍的景點(例如,本州),而是僅以東京作為介紹中心,所以我把他這樣的風格稱為“散步推理”(不知道有沒有人這麼說過),這種“散步”式鋪陳故事的(類)推理小說還有「轉轉」,都是讀完後會讓人想立刻去拜訪書中所提景點的佳作。

「新參者」的成功我想應該是東野圭吾自己一開始也沒預料到的吧,仔細看「新參者」這部作品會發現東野可能一開始並沒有打算寫長篇故事,所以一則一則的小故事,就算單獨成篇也不突朮,然而,寫到後來,大有愈作愈大之勢,不但「新參者」變成一部完整故事,甚至還接連引出「紅色手指」以及「麒麟之翼」這兩部作品。「紅色手指」可說是「新參者」前傳,故事描寫加賀恭一郎來到日本橋警署之前的事,並著重描寫恭一郎與其警探父親之間的親子糾葛。「紅色手指」夾在「新參者」與「麒麟之翼」中間,頗有過場角色的味道,其主旨點出恭一郎從小對父親的不諒解與對立態度,這部分的親子關係也形成恭一郎人格陰暗面的一部分。在「麒麟之翼」中,剛巧遇上一件看似單純卻其實不然的兇殺案件,在辦案過程中,恭一郎對已故父親的態度也有了轉變,算是恭一郎自我突破的一大步了。

「麒麟之翼」是勇氣的翅膀

故事的開頭很簡單,日本橋上有座麒麟的雕像,有位中年上班族身中一刀失血過多致死於此。剛巧同一時間一位失業青年在附近被卡車撞傷不治,他因為身上帶有這個上班族的公事包,而被懷疑是主要嫌犯。恭一郎奉命前往調查,雖然各方證據都指向該名青年有極大嫌疑,但他仍不死心地追查線索,從死者兒子不經意的表情與言談中,漸漸查出真相。和其它東野作品一樣,喜歡本格派推理的朋友們,可能會對這部作品中的推理過程感到不太滿意:沒有奇巧的機關,沒有駭人的兇殺手法,沒有不在場證明的詭辯,沒有落末豪門不堪的秘密,沒有密室沒有遊輪,沒有那些血腥味什麼都沒有。然而,在濃濃的溫馨與救贖氣氛中,所有推埋該有的原素它沒有少一項;究竟,死者為什麼非要撐著走到麒麟像前才死去呢?

誰也沒想到死者的死竟與兒子涉及的一起校園不當管教事件有關。參加游泳社的死者兒子,一次比賽中因學弟失誤而輸了比賽,心生不滿下與其它兩位同學聯手對學弟進行特訓,卻不慎造成學弟溺水導致腦部缺氧變成植物人。當時的教練為了怕擔誤學生們的前途,選擇隱瞞真相,而警方也以意外結案。之後死者兒子便退出游泳社,然而,對於平日就甚少溝通的死者而言,他不能了解兒子為什麼退出,畢竟游泳是這個父親與兒子有過快樂回憶的事啊。

某天死者兒子在網路上湊巧看到那位學弟媽媽的部落格,心中對自己所作所為感到愧疚,於是折千紙鶴去水天宮祈求水難平安。死者後來發現了兒子的秘密,雖然不甚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兒子卻再也不這麼做了,死者便代替兒子一直默默地折著紙鶴,去向七福神祈求平安。不善於表達感情的父親和青春期叛逆的兒子,一如磁鐵的同極,怎麼也對不上的。恭一郎自己年輕時也對離去的父親充滿著不諒解,到了父親往生後,年年都被親戚們逼著辦忌日,他一直對其它人說,父親希望一個人離去,這是父親的遺願,藉此表示他不辦忌日的合理性。只是,父親傳達的訊息,兒子總是沒法收到。

經過仔細的調查後發現,死者其實是被兒子同學刺殺的,該同學向死者撒謊,把造成學弟變成植物人一事都歸罪於死者兒子,致使死者表示將負起責任將帶兒子去自首,他因為害怕死者去向警方報案,才一時情急起了殺意。之後,得知當初那件不管當教案已被警方查知,一時心急想臥軌自殺,幸得警察搶救才撿回一命,卻也因此找到真兇而破案。

整起案件說起來,應該是當初那件被隱瞞的霸凌事件的延伸。教練對學生的寵愛,沒有在第一時間讓學生們面對自己犯下的罪行,導致學生滋生了僥倖心理,以為作了壞事可以不被發現,如今才會一再犯錯,錯殺無辜之人,又差點畏罪自殺。東野在這故事中表達了他對許多日本人對孩子一昧寵愛姑息的教養態度的不滿,片中恭一郎說「壞事就像癌細胞一樣,會蔓延擴大」,我們應當要有勇氣在第一時間就面對自己做錯的事,否則只會愈錯愈大。

然而,要面對是需要有勇氣的。麒麟原本沒有翅膀的,在這兒加上翅膀,象徵著日本從這裹開始要起飛。這個典故帶給人們希望,變成植物人的學弟,其母看到麒麟像之後,想到這個典故,進而生出希望與面對未來的勇氣;被車撞死的無辜嫌犯,其女友懷胎三個月,在男友突然死去,自己又沒了工作之餘,一時間想拿掉孩子,聽了恭一郎解釋了麟麟之翼的典故後決心生下孩子好好面對未來,她想起自己和男友當時來東京打拼就是在這兒下車的,這兒是起點,隨時都可以開始的起點,只要有勇氣就行。死者兒子沒有勇氣面對自己的罪行,也沒有面對自己父親的勇氣。父親三番兩次間接傳達想要幫助他的訊號,他都倔強封閉起自己不肯面對。要是,他早點勇敢面對,面對父親面對這一切,就不會發生這樣的遺憾了。那位游泳教練要是當時有勇氣把真相說出來,讓犯錯學生面對自己的犯行,今天也就不會有這麼多的憾事了。而,恭一郎破了案卻也在破案中學到了教訓,父親臨死前擺著那盤將棋是希望向自己傳達訊息啊。在片尾,恭一郎也不再排斥辦忌日追思會了,這是恭一郎自己的救贖。

整部作品突顯出每個家庭裹都可能會有的問題,那溝通不良的親子關係或多或少地都構成了孩子人格中的陰暗面,也許那樣的陰暗面會是個人特色的由來,但也許那樣的陰暗面不單使家人不睦,嚴重時也可能會是社會案件的背後成因。然而,要去面對自己的父母,其實是一件極不容易,極需要勇氣的事。在台灣的社會裹,像這樣親子不睦失調的例子應該不難見,有的可能會不睦一輩子(像恭一郎到他爸爸過世都對誤會他爸爸),真的是需要勇氣面對啊。當然,在父母過度保護與尊重成長下的孩子,對於挫敗也更加不能容忍(現今台灣社會大概多半孩子都是這樣吧),我們要鼓勵他們鼓起勇氣去面對。同時,也包括我們自己,在工作或者在生活上,意識到自己的逃避與怯懦卻又不敢表露出來,只好流漣於吧台之間,那麼,希望能在怪罪生活如此不堪之餘,也花一些時間拿出勇氣來面對自我的生存吧。真是如作者所說,「麒麟之翼」想要傳達的是「勇氣」與「希望」,作者選用日本橋作為故事的主軸,希望當代日本人能想想當初日本要脫亞入歐時,那股「希望」和「勇氣」吧。小說家藉小說傳達出對社會的關懷,這部作品應該算是社會派的推理小說,更可以算是一部勵志小說吧。我很感動於日本的文壇有著這樣熱血的作家,那麼,台灣呢?

最後,以作者東野圭吾自己的話作結尾:本作在書封上所標明的「加賀恭一郎系列」最高傑作或許有人會覺得是廣告台詞,但連身為作者的我都可以預先說本作確實是名副其實的「加賀恭一郎系列」最高傑作。當然,我看完後,超想去日本橋走一趟,也想去看看人形町,還有那七福神的神社啊,最後的最後一定要高喊:阿部寬演的加賀恭一郎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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